【小段】认亲
AU设定
生爹带崽找迟瑞
天还没亮，赶早市的人却已经出城。这是个周日。每当这时，金城都会有比平日里热闹许多的集市，就在城外。青石板路子，昨天晚上刚下过雨，还湿漉漉的。老人小孩都被拉着，慢吞吞地走。
浮生握着阿爹的手，好奇地张望着街上的行人。开春之后天就亮得快了，他们不过走了半条街，奶白色的云刚飘到头顶，就有小贩的声音一路吆喝着从巷里穿出来。罗浮生一抬头，看见不远处那颤巍巍的担子，盖着布的糖糕，一缕缕白色的气，顺着风飘到他的鼻子，嘴巴下面。
浮生吸一吸鼻子，肚子咕噜咕噜叫。他还是个孩子，年纪很小，不会掩饰饿了或者累了。罗勤耕原本拉着他走得好好的，见他的目光贴在刚支起来的早餐铺那动不了，便摸了摸包袱。
他们是昨天晚上才到金城的。这一路，又是坐船，又是坐车，也难为浮生这么小，跟着他折腾，却半个字都不吱声。想到这里，罗勤耕一阵内疚，把浮生抱起来，坐在那高高的板凳上。
“阿爹给你买一碗豆腐羹，再点两只生煎，好吗？”
小浮生很惊喜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。他用力点点头，又问。
“那阿爹吃什么？”
“阿爹不饿的。”
罗勤耕温柔地笑笑，摸了摸小浮生的头发。拿出几个铜板，交给了忙活的店主，另要了一只大碗。
不一会儿，上来了。好大一只瓷碗装的豆腐羹，咸菜，葱花，虾仁，鸡蛋，紫菜，还有细细地一层香油，香喷喷地闪着光。蘸水是自取的，小浮生乖乖坐着，看着爹爹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指，指尖拿起那个小巧的酱油瓶子，点了几滴。生煎包上了，却有三个。原来店家只有一份三个，没有两只的卖法。小浮生已经饿急了，却还是等罗勤耕帮他掰开，递过来才吃，生煎这一轮刚出锅，面皮香脆，里面的肉馅也浸足了十三香，味美咸鲜，一口咬下去还烫嘴。就着刚出锅的那阵热腾腾的气，小浮生一下子就吃了两个。
只剩下最后一个了。他看着罗勤耕一直用小勺舀着分开的那碗豆腐羹，一口都没吃，也忍不住担心起来。
“阿爹……”
“嗯？”
罗勤耕回神过来，温和问他。“怎么，饱了吗？”
小浮生不说话，只把那盛着最后一个小包子的盘子推过去。
“阿爹吃。”
“阿爹不饿的。”
小浮生委屈。罗勤耕瞧见了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他想了想，招呼小二。
“再来一份生煎吧。”
“好嘞！一份生煎——”
小浮生一下子开心起来。罗勤耕见他笑得这么开心，便也跟着笑。正在这时，旁边的大道上传来一阵穿透人群的喇叭声。
“快看，好像是督军府的车。”
罗勤耕一瞬间心头一紧，脑中一片空白，什么也听不到了。
他回过头。
那车自然是极快的。人们认得车里的人，也就纷纷让道。就是那一瞬，罗勤耕便认出来了。
就是他。
那张侧脸，是自己朝思暮想，远道而来赶来见面的人。
罗勤耕远远地看着，看着那车停在城门口，那车缓缓驶入城内。他却一阵怅然若失，垂下眼帘，连浮生叫他都没听见。
“阿爹！！”
罗勤耕抬起头，见小浮生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阿爹，你在看什么呀。”
罗勤耕不自然地笑了笑，他摸了摸小浮生的脸。
“不然……不然待会儿我们回去吧。就当阿爹带你进城来玩了一趟，好吗？”
“不好！”哪知小浮生不买账。“阿爹说了要找一个很重要的亲戚，阿爹说想了他很久很久了。阿爹说做人做事要持之以恒。”
罗勤耕笑也笑不出。
他不是没看见，那车的后座，还坐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。
无论她和迟瑞是什么关系，总是让人难过。他不想想，更不想细想。
迟瑞这一趟，可谓是风尘仆仆地回来。
在回家之前。他特地去了一趟督军府。和往常相同，由侍从引着他下车，径直往那栋办公用的青砖楼中去。和预计中的一样，近期四下太平，大家也依旧士气高涨，秩序良好。一进场地，就看到侍立着二十余全幅武装的近侍，腰中佩着最新式的短枪，白杨似的笔直，四下鸦雀无声。
他本不想立刻回去，可阿四悄声说了句什么，迟瑞这才展开了皱着的眉。他又有几分惊讶，不知奶奶怎会突然想通。可上了车之后，才看见在后座的沈凌雪。
他很是无奈，阿四更是大气也不敢出。好在沈凌雪安静。也说只是想看看悠悠，没有为难他的意思。
迟瑞没什么反应，他实在是累了，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。他能理解奶奶接受不了悠悠，事实上他和孩子也没什么感情。女孩性格随了爹，长相随了知夏，眉眼神态都有几分相似。
可他终究也是个凡人。他曾爱过她娘，但养育一个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财，还有无穷无尽的耐心。
而他也根本就不是孩子的父亲。
不止没时间陪她，也越发看不透她在想什么。他偶尔会与沈凌雪客套，愿她来陪她几天。可想来还是头痛，先是奶奶不喜欢她，再是随着斯人已逝，这段原本就不存在的情份也渐渐淡了。
更何况……
车猛地一停，一把将迟瑞从记忆中拉了回来。
他心不在焉地下车，无意间抬头，望向街角。
那一瞬，他看见了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人。他不会认错的，因为印象太深。那一缕月白的衫，挺直的脊梁，温文儒雅的模样，甚至那双眼睛，和以前一样，从未变过。
“勤耕……”
他不顾阿四的呼喊，跑过去。果然，什么都没有。
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在梦里相遇。
迟瑞今日累了。想，果然，是自己太过思念了。
“走吧。”
沈凌雪踩着高跟鞋，手里捉着帕子，扶上迟瑞的臂弯。两个人一起踏上迟府的台阶。
不远处，罗勤耕躲在一面墙后。等迟府大门关上很久，他才慢慢，慢慢地牵着浮生的手出来。
那是……
迟少奶奶么。
“阿爹……”
罗勤耕回过神来，蹲下身，笑一笑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阿爹，你眼睛红了……
小浮生心疼不已，用小小的手摸摸阿爹好看的眉眼。
“你要找的人，还找吗。”
罗勤耕定了定神，看着对方，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咬咬牙。
“找。”
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。
真是强凑在一起的一家人。但好在奶奶已经同意了遣散那些姨太太，也替她们找了新活技。自顾知夏走后迟瑞又迫于无奈纳了两任，可这次是直接碰都没碰过。到了来大家也知道他的脾气了，奶奶也不逼了，却还是时不时地敲打。
是男是女，心意相通，能给迟家传个后也好。好的坤泽也不是没有，但迟瑞也不是沉迷男色之人。说来说去，这顿饭也是老生常谈，但好在也就这一顿饭了。有人眼泪涟涟，有人沉默不语。总算是吃完了，悠悠说要跟着凌雪走。迟瑞想了想，给了沈凌雪一笔款子。
“她喜欢你，就别让她回来了吧。”
迟瑞是好心，悠悠虽然小，却不知从哪里听来风言风语，说迟瑞害死了娘，自己爹也还在世上，非要去找。可迟瑞一是不想孩子伤心难过，二是无法解释是亲爹不要她了。再加上他忙，一来二去，总是沈凌雪来陪着小姑娘，反倒是她和府上下人与孩子关系好些。
沈凌雪很理解。迟瑞不是没有尝试去做些什么，而是有的人，有的事，从一开始或许就注定了。他从前做的太多，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了。这下一世，于情，于理，是任何人都可以，可确实不该由他再担着了。
悠悠年纪小，却和母亲一样倔。一路不看迟瑞，牵着干娘的手。可到了门口，却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。她转过头，挥挥手。脆生生朝迟瑞唤了一句。
“爹爹。”
迟瑞站在原处，轻轻应了一声。
“再见。”
迟瑞抱以微笑。等到沈凌雪带着她离开，他长长叹一口气。
等等。
无人注意，他向着门外走，越走越远。走着走着，竟然向追什么人似的，跑起来了。
是他。
是他吗？
迟瑞没追错，也没等太久。青石瓦墙，那一抹的白色墙面，远处那条街的喧嚣被阻隔在外，四下寂静，罗勤耕的手腕被他握在手里。
他抬起他的脸。
是他。
真的是罗勤耕。
“你好狠的心。”
迟瑞近乎咬牙，狠狠地吻上去。把他按住，按在那片青石瓦墙上。
罗勤耕透不过气，只好推他的胸膛。这个吻有些急躁，有些光火，力道也不小。迟瑞一刻也不肯放松。生怕手一松。怀里的人跑了。还是那股幽香，清淡柔和，舌尖探进去，他也不会闪避。似乎只能任着自己与所欲求。他非但不收敛，反而更过分，直到他因为疼痛而溢出些声音，才将人手腕松开，又去钳住他肩膀。
罗勤耕低着头，用手背抹着嘴边的痕迹。他脑海中很乱，他想了很久，想了无数次，此刻被他这样一搅，都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“你好狠的心。”迟瑞又重复了一遍，眼里几乎冒出些火光来。“你一大早就守在这里，为什么不进来？为什么不找我？”
迟瑞忍了忍，深呼吸了几次，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你……你去了哪里。”
仅仅是这一句话，张口还是怒，尾音都是怜。
他摸他的脸。
“允卿……”
或许是因为刚刚的行径，罗勤耕避开，不给他碰。他这个动作又一次激怒了迟瑞，对方不知道他是何意，却不肯再勉强他。朝思暮想放在心上找了千八百回不肯露面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，疼都来不及，可气也真的气。
于是，他换了一种问法。
“你怎么会来找我？”
罗勤耕一直垂着眼，此刻，似乎没什么感情地说。
“前段时间出了事，东江太乱了。三大家族不能并立，环境很不好，从前一人无事，可……”
“嗯。”迟瑞轻轻应了一声，突然问道。
“我从前让你跟我走，你不肯。为何现在肯了？”
他这一句逼问并无恶意，却将罗勤耕一下拉回几年前那般束手无策地情景。他一下抬起头，呆呆望着迟瑞的眼睛。当时他并不知他身份，只以为迟瑞是个普通商人。他在东江遇劫，又被洪家救下。两个人一见如故，可却不该发生那样的事。洪正葆以为迟瑞欺负了他，枪上了膛要杀了迟瑞。罗勤耕说是自愿，只求大哥放人走。
罗勤耕闭了一下眼睛，又想到当时迟瑞是如何劝他，到了后来，真心实意，近乎央求。
不要在这里，不要在这些人身边。
你跟我走吧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，
罗勤耕当日确实走不得，当着众多耳目，他冷冷地看着迟瑞。
你如何照顾我？你有那般能耐，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？
迟瑞同样怔住。第二日，他离开了东江。
罗勤耕内心无比苦涩。他听见了那句小女孩叫的爹爹，现在迟瑞妻女双全，刚刚那一幕还在眼前。他说想他，是真是假？
“你说啊。”
迟瑞心中百感交集，他一直关注着远处的动向。后来才知道东江乱成什么样，他派了人屡次明察暗访，却都查无此人。
“你不肯说是吧。”
迟瑞平静下来，想起这些年自己的苦苦相思，想激一激罗勤耕。他抬起他清秀的下巴，看着对方几乎丝毫未变的容颜。
“我猜猜，洪家不复往日。你择木而栖，打听到我的身份。所以你来了金城。对吗？”
罗勤耕一下抬起了眼，不可置信又难过地望着迟瑞。还未开口，眼睛居然已经红了。
“你……你明知我”
“知道什么？”
……我从不是这样的人。
他苦涩不已，耳边都是那声脆生生的“爹爹”。一时恍惚。
迟瑞看着他这般失魂落魄，心里早就软下来，他抚上他苍白的脸，却也不能轻易原谅他当时那般绝情。
“我……”罗勤耕闭了一下眼。“我不是万不得已，不会来找你。”
“所以先生现在万不得已了对吗？”
迟瑞迫近他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。两个人的信息素迅速纠缠到一起，身体打下的烙印，最无法骗人。对方信任他，依赖他，虽然不肯低头，却诚实地暴露了自己。罗勤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到对方面前便如此软弱。听到昔日那句礼貌的称呼，如今像被唤醒了一般寒冷。
先生？
先生。不是允卿，不是勤耕。
他想了想，这一路的漂泊恐怕是徒劳无功。
这样唐突不是个正确的决定。他又要走，又被迟瑞握住手臂。罗勤耕吸一口凉气，缩紧了肩膀。迟瑞察觉到什么，将人宽大的袖口推上去。
“这……”
他触目惊心，方才还出言讽刺，此刻见了人身上的伤，一下就变了样，眼里几乎冒出火来。
“怎么伤到的？”
迟瑞心疼不已，再不肯追究半点他为什么来了。他拉住他的手，就要往迟府里带。罗勤耕挣扎不是，顺从也不是。跌跌撞撞往前被带了两步。
正在此时，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孩子，对着迟瑞又推又打。
“不要欺负我阿爹！”
“浮生，浮生别……”
罗勤耕蹲下来，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。他心里乱极了，声音全是难过，快要哭一般，看着小浮生又冷静下来，轻轻地说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
小浮生不肯罢休，被抱着还不安生。挥舞了两下小拳头，气呼呼地看着迟瑞。刚刚他被阿爹放在一个奶奶开的点心店旁，说办好了事阿爹就回来。可他等啊等，实在忍不住。居然真就被他找到了，谁知道就看到阿爹被人欺负。
迟瑞早已经愣住了。他看着罗浮生，那张奶声奶气的脸，虽然稚嫩，分明是和允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而且这个脾气……
“小家伙。”
迟瑞一步步走过去，看着他。
“你多大了？”
“我五岁了！”浮生超凶。
“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什么吗？”
迟瑞又问，这次却是把手轻轻搭上罗勤耕的肩膀。此时他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，他看着远处寻来的下人，慢慢将对方扶起来，转过他的肩，声线柔和。
“允卿。”
一进门，大家都惊呆了。平白无故冒出个小少爷，又和迟瑞有着九分像，说是没关系，旁人怕都很难信。迟瑞见过奶奶，又使眼色又劝的，让大家别吓到小浮生。二话不说，又带允卿回了自己房里。
罗勤耕这一下被带到内室，手足无措。这一切太快，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握住手。迟瑞的手，暖得他一缩。
“别怕。”
迟瑞拿出药膏来，除了那道被利器划的伤口，瞧见他手腕上还有自己刚刚握的淤青，好生心疼后悔，握住对方的手，捉到嘴边吻了。
先生又被吓到。其实倒不是惊吓，而是觉得这般不妥，他坐立难安，想来想去，还是直说。
“浮生是你的孩子。”
“嗯。”
迟瑞轻轻听着，好像全然不惊讶，整个人的心思都在罗勤耕身上，拿出雪白雪白的绷带。
“这……小伤。船上的时候被划了一下。我，小浮生跟着我吃了很多苦。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家室……”
迟瑞手里停了一下，别有深意地看看罗勤耕，继续。
罗勤耕松了一口气，继续往下说。
“我不是来讹诈你的。只是他现在跟着我，我实在无法照顾好他。我来之前，真的不知道你的近况如何。当年我是因为你的安危迫于无奈，才说了那些话。你信也好，不信也罢……”
罗勤耕看着迟瑞专心地清洗过那处，又给自己抹了一层药，心里就像被抹平了一样。语气越发平静起来。
“你若是容不下我，我可以走。可请你帮帮他，他还这么小，除了你这里，我不知道还有哪里能更安全。小浮生他，他很乖。如果你连他也容不下，大不了我就。”
迟瑞再也听不下去了，覆吻上来，封住了那张能说会道的嘴。
这个吻和方才那个完全不同，又轻又温柔，又暖又妥帖。他伸出手，和罗勤耕十指相扣，轻轻磨蹭，享受极了对方这种温软甘甜的滋味。他几乎越发靠过去，而罗勤耕也像失了神智一样，竟被他压在床上，突然醒悟过来，赶忙推他。
“不行……！”
他捂住迟瑞的唇，对方任着他动作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微微眯着看他。专注又深情，一成不变，就像要把他慢慢吃下去一样。
罗勤耕被这目光烫到一般地收了手。
迟瑞得寸进尺，又在他额头上吻一下。
这下罗勤耕窘迫起来。他一想到这床，迟瑞和别人也曾相拥而眠，突然无比难受，几乎是弹起来，站在旁边，不肯挨那被单一下。
迟瑞一抬眉，他意识到了些什么。
罗勤耕发话。
“你说句话，莫要这样一直看我。”
罗勤耕就是这样。他生气，却不肯说他生气。他委屈，也从不说自己委屈。即使刚刚在门外被那般试探，都不肯松口说自己有了孩子。他的自尊是刻在骨子里的坚硬，可以同自己放纵，可以交出真心，可是要折辱他，要他低头，要他示软，是万般不可能的。
“你在乎我娶了别人？”
“事已至此，在乎又如何。”
“那就是很在乎。”迟瑞起身，将人拥到怀里。不顾他反抗，也不轻佻，只是牢牢抱着他。
“你在乎我有了孩子。或者说，有别人的孩子。”
“督军大人的身份，三妻四妾又如何？我有什么……”
“你在乎。”迟瑞咬牙。“你希望我只爱你一个，却又不肯联系我。有了我的孩子，你又不告诉我。你是不是想偷偷把他养大，为帮我避开莫须有的麻烦，你要他没有爹长大？”
罗勤耕一下子抬起头来，眼神闪躲。迟瑞句句属实，他无法辩驳。
他希望他只爱他一个。
是啊，他好希望他只爱他一个。他何尝不是也只爱他一个。他何尝不苦？
一滴眼泪砸下来，迟瑞就吻上去。吻了几下，对方才算是缴械了。
他的手扶上来，手臂拥上来，紧紧扣住，环住他颈。他主动贴过来吻他，一边吻，一边泪珠就往下掉。他说，对不起，对不起。世道不好，他不知道迟瑞在哪里，不知道怎么找他。原是当日迟瑞交给洪正葆一封信，可被洪正葆扣下，到临走那天才给他。他摇着头，只字不提数年来收到的寂寞和委屈，只是拥着迟瑞，把自己拥在他怀里。半晌，才说出一句。
“我好想你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……别哭……”
迟瑞的声线都变了。是把人嘴巴撬开了，眼泪却一时又哄不回去。还是如五年前那般深情笨拙，五年前那般手忙脚乱，那般温柔爱惜。他把他搂在怀里，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能让对方不这么难过。
“我没娶妻……”
妾也不行。
允卿仍是难过，别过头不理他。
“我没有孩子。”督军哄不好媳妇，急了。
“那不是我孩子。”
都叫爹爹还不是孩子！
“女儿也是孩子！”
“是是是。”督军大人安抚。“但只有你生的才是我的孩子……”
允卿气坏了，觉得他不能这么说。他起来准备走，迟瑞一急，连忙拉住他。“那孩子和我没有关系那不是我的孩子！我和她娘也没有关系那女人也不是我妻子！”
先生这才站住，转过身。睫毛上还带着泪，又有点呆，令人看起来好生心疼。
一个月后。
“老板，要六份生煎！”
迟瑞带着小浮生坐下，小浮生连连摇头。“太多了爹爹！太多了！”
“怎么多啦。”迟瑞耐心地给小家伙算，一副在军中运筹帷幄的样子。
“你要两份，我吃两份。给你阿爹带一份，再留一份万一小浮生下午想吃。”
小浮生摇摇头。“可是带回去那么久都不脆了！小浮生要两份就够了！”
迟瑞一回头。
“老板，改成五份！！”
入夜。
“允卿……”
对方闭着眼在他怀里，不出声。
“好些了吗？我抱你去洗……”
先生脸一红，把被子一拉，遮住两个人。被窝里黑漆漆的，好像就不害羞了。
“……不必了！”
“那不如再来一次？”
“……不必。”先生哑着声线，感觉到对方顶着自己的部位，有些示弱地软声开口。“瑞……我累得很了……”
不做了。
迟瑞将人抱起来，随便裹了两件衣服，往隔壁的屋子走去。
罗勤耕闭着眼，靠在他怀里。
督军大人想。果然，无论他是不是示弱，自己都只会被一个人治住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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