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段】夫君
有情人终成眷属
“城璧哥哥，你再答应我一件事，好吗？”
连城璧转身，看到花无谢的脸，心下一软。
“好。”
“以后你再见到我了，一定要当作不认识我呀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……”
花无谢握着连城璧的手，抬起脸来，却还笑得灿烂。
“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的。可我一定忍不住。你做出不认识我的样子，我就当做，就当做我真的不认识你啦。”
“二少爷，二少爷！！”
“快想办法把二少爷救下来呀！！”
连城璧刚踏入花家，听着下人们的呼救，跑了几步，看见房顶上坐着的花无谢。他自己好像也怕得很，正一步三犹豫地靠近那房梁的边缘，又跪下来，去摘那树上的腊梅。
连城璧来不及多说，飞身上去，将人抱了下来。
“你在上面做什么？”
下人围了一圈，连城璧的声音听不出责备，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，语速却明显快了许多。“太危险了，不能等我回来吗？”
花无谢紧闭着眼睛，再睁开眼时，见自己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束红梅。便献宝似的给连城璧瞧。
“夫君，你看。”
连城璧不语，一时半刻手都不曾从花无谢腰上移开。
一旁的下人窃窃私语，默默做散。
“花公子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好呢……”
“谁知道呢。他变成这样，都说是被马车撞到，摔傻的。也有人说……”
“别说了别说了。”
花无谢从连城璧怀抱里出来，跑进房里去。
连城璧跟着他，看他翻翻找找，找出一个玉花瓶，小心翼翼地把花放进去，兴高采烈。
“我要找我夫君。”
“无谢，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。”
连城璧轻轻握着花无谢的手，按着人在椅子上坐下，看见他手指不知何时划破了一道，便半蹲下来，从怀里抽出丝帕帮他缠上。
“我就是你夫君，记住了吗？”
花无谢似是极为听话，虽然有些懵懵懂懂，还是很乖巧地一点头，把手伸着给连城璧包扎。他晃着脚，突然又想到什么，就嘀嘀咕咕地说。
“我夫君很疼我的。”
连城璧的包扎的手一停，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。
“他一直很疼我，他最喜欢花，还带我去后山玩。那天我们采了很多很多的花，可后来……”
花无谢突然头疼起来，紧接着极为失落。“我怎么想不起，都放在哪了呢。”
“想不起来就不想了，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？”
连城璧起身，又轻轻去拥他。他的怀抱很暖，花无谢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贴。或许是疯够了，或许是跑累了，又或许是连城璧的怀抱太暖，他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。
连城璧将怀里的人抱起来，送他回卧房去。这一路，花无谢都睡得很乖。只是说梦话，梦里不断地絮语。
“我夫君对我很好的。”
花无谢喃喃。
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，新年一到，武林各处都要举行大会。年末杂事缠身，连城璧本抽不出身去做额外的事情，却难得地请到了一位大夫。
这是全天下都出了名的神医，喜欢云游四海，自然许多人也见他不着。朝廷请他去做御医，他都不去。旁人自然是不知他怎会被连城璧请来的，见者皆奇。
老先生走到花无谢身边坐下，花无谢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，穿得很暖和，面若敷粉，开口便笑，灿若桃花。
“先生好。”
“小公子好。”
那老先生笑一笑，去探他的脉。
花无谢不说话，求助似的看向连城璧。连城璧微微弯腰，轻轻做噤声的动作。
“摔的。”
等号完了脉，老先生跟着连城璧进了里间，隔着一层木质雕刻的窗，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花无谢。“就是摔的。他现在也没什么不正常，估计只是有时头疼，疯疯癫癫。但这般一表人材的公子，疯癫一世，也不是办法。”
连城璧忙开口下拜。“求先生赐药，救救他。”
老先生摇摇头。“药也只是能助他一点点，还是要靠他自己恢复，兴许很快，兴许很慢。不如多带他做做他喜欢的事。”
连城璧蹙了蹙眉。
他喜欢的事？
他喜欢什么呢。
“夫君，夫君喜欢放风筝！！”
连城璧宠溺地摸摸花无谢的脸。
“花儿，是问你喜欢什么。”
“我喜欢和夫君在一起。”
连城璧点点头。
“还有呢？”
“看书，练剑，讨太奶奶开心。讨爹爹开心。讨倾城开心。”
连城璧一抬眉。“倾城？”
“就是公主呀。”花无谢笑起来，温柔地弯弯眉眼。“你不知道她呀。倾城公主啊，我和哥哥都喜欢她，长得可漂亮啦。”
连城璧点了点头，靠近花无谢。
“你喜欢公主？”
“嗯。”
花无谢随口应着，去玩手指上的红线。那红线绕着他手指缠了好几圈，勒出一条印子。连城璧忍了又忍，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接下来的话，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口。
“你喜欢公主，又为什么会和你夫君成亲？”
花无谢似是有一瞬间地愣怔，接着又很快地，理所应当地回到。
“因为我最喜欢夫君。我们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你们怎样？”
连城璧目光所至，要去帮他解开手上的红线。
“我们……情投意合……”
花无谢说着说着，突然极慌乱地红了眼眶。
“不是一样的喜欢，我最喜欢夫君了。可他，他不知道，他不知道，可一样对我很好……”
连城璧的手停住，看着花无谢，突然给他手指上的红线轻轻打了个结。在花无谢的注视下，又将另一端绕在自己手上，也打了个结。
“你不要怕……”
连城璧轻轻哄他。“这样绑起来。你的夫君就不会逃。”
花无谢愣愣地看自己的手，又使劲摇头。
“绑不住，绑不住城璧哥哥……”
他说着说着，真的难过到要哭起来。
“他，他不喜欢我缠着他的。他好像，他好像也不要我的……”
“胡说。”
连城璧忍耐不住，看着花无谢慌乱的样子，心疼到了极点。他屏住呼吸吻上去，对方果然安静下来。
“怎么不要你呢。”
连城璧轻轻拍着怀里的人，一字一句地重复。
“我没有赶你走，也没有要娶别人。”
花无谢被安抚下来，很乖很乖地待在他怀里。
“我对花儿很好的。”
那晚，连城璧第一次留在了花无谢房里。
他陪着他洗漱沐浴更衣，看着他盖上被子，自己就躺在他身边。
花无谢脸红，却也不反抗。安安静静地要睡。
“你不想做什么吗。”
花无谢摇摇头。
连城璧回忆从前，两个人喝酒时，聊天时，作画时，花无谢总是一刻不停地开着玩笑。虽然不会太过逾矩，但总是喜欢亲近自己。
成亲那晚，他回到房间，却什么也没做。
那晚，花无谢凑过来吻他。问他。
“城璧哥哥，你喜欢我吗？”
连城璧沉默。
“你就……”花无谢笑起来。“先骗我，讨我开心不行吗？”
连城璧抬起眼，花无谢很轻很轻地吻了他额头一下。
“等有一天，如果你喜欢我了，能亲亲我吗？”
念及此，连城璧轻轻抱过去，吻花无谢额头。
花无谢睁开眼，温温暖暖地回了一个笑。
连城璧突然悸动不已，却只是握住他的手。
三个月，两个人成亲三个月。
那人找不回来，母亲逼婚。连城璧不能反抗，答应娶花无谢，好好对他。
花无谢十分大方，说，如果这三个月过了，那位姑娘回来，就当没有这个婚约。毕竟连沈婚约在先。
连城璧答应下来。
花无谢赌赢了，她没回来，她不爱他，也不知道他的好。
可花无谢也没得到他的好。
那个雨夜，他送他走。可遇到山贼，马车侧翻。原本花无谢也不会出事，可偏偏是那天晚上。
他一个人，下着大雨，受了伤，却想跑回无垢山庄去。滑下山腰，第二天才被人找到。
“我夫君很疼我的。”
自那以后，花无谢就像傻了一般。旁人不知，连城璧却知道，这是花无谢告诉他他回家会说的话。
“他，他对我很好。”
“你何必……何必为我这样……”
连城璧心疼地无以复加，万般思绪一同涌上，他一下接着一下地吻花无谢的唇。
对方没有反应，也不知该如何反应，仅是无措。半晌，伸出手去抚连城璧的脸。
“城璧哥哥不难过……”
连城璧凑过去去听，听他说什么。
“回来……”
花无谢怔怔地，环住自己的膝盖。
“会回来的……她……她不回来，我陪你。”
连城璧压上去，将人拥在怀里。
沈璧君出现的那天，是来退婚的。
掀起了一点小小的风波，但连城璧也不甚在意。他看着她，自然还是惦念的。可她还活着，活得好好的，也有人陪同她回到沈家。
花无谢抱着一个花瓶往客厅走，看见沈璧君与连城璧站在一起，手里的东西落了地。摔地粉碎。
他转身便跑，连城璧道了声抱歉，很快地追上。
“无谢，无谢。”
花无谢去躲他，也躲他的眼睛。
“你明白的，你听得懂我的话，对不对？”
“如果你听不懂，你不认识她，也不会害怕。你早就好了，对吗？”
花无谢不看他，脸色惨白。
完了。
他再也不会对自己好了。
花无谢几乎恍惚，还是抬起了头，很乖巧地笑。
“城璧哥哥，我好了。”
连城璧松了一口气。紧接着什么也没说，松开了对方肩上的手。
“你一定很生我的气，对不对？”
连城璧摇摇头。正准备说话，听见门外有人唤他。他紧紧握了一下花无谢的手，这是他习惯性地动作。
“乖乖在这里等我，等我回来。”
连城璧转身出门，花无谢去握他的衣服，没拉住。
等连城璧回来，再不见人了。
这次是真的不见了。
他的笔还在桌上，画还没落款，早上刚插的花还在连城璧房里，人却不见了。
他始终不信他是真的走了，可花无谢确实是走了。
很久很久之前两个人有过约定，那人回来，他就走。
可如今这约定还能做数吗？
下人们不敢吱声，连城璧掀了桌子，盘子碟子摔得粉碎。
“少爷真的是痴情啊。又追到京城去了。”
“是啊。夫人也太过了些……闹脾气怎么说走就走呢。”
一日，花无谢正在酒楼里用餐。说书的先生讲着江湖故事，一件接着一件。众人欢呼捧场，好不热闹。
江湖上的武林盟主，武功高强，才貌双全，却一直没有娶亲。
花无谢突然停了筷子，随从一听，赶紧过来。
“公子我们走吧走吧。”
“我还想再听会儿呢。今天兴致好，别打扰我。”
花无谢笑起来，“你先带东西回去，记得跟奶奶说我回房去了。”
那人被打发回去，花无谢便叫了一壶酒。
“……说那连公子啊，真是好相貌。年纪轻轻，家世显赫，武林里的姑娘小姐趋之若鹜……”
“切。”
花无谢喝完了半壶，轻轻地趴在桌上。
那说书先生继续说着。
“三妻四妾倒是不曾，风流韵事却也……”
“风流韵事……”
花无谢喃喃重复，自嘲地笑了起来。
风流韵事，自己可能都算不得一件。
不过那人那么洁身自好，哪像旁人传的这么不堪。
“……据说还有龙阳之好，男宠也有几个。和朝廷也有关系，皇亲国戚之人都想高攀……”
“咳咳！！”
花无谢猛地将嘴里的酒咳出来。
胡说八道！！
他呛出眼泪，还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，有一人便从他身边过来，不住地帮他顺着脊背。
“这可说错了。”
花无谢一听声音，宛如梦中。手一抖，筷子都险些掉在地上。他心中酸涩，不想回头，如同雷电击过，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“是那人想高攀皇亲国戚，想做花家的夫婿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认识你。”
花无谢偏过头去，手指都颤抖起来。
“也没有夫婿。”
“有的。”
连城璧扳过他的下巴，轻轻勾了勾他的鼻尖。
“承认也好，忘了也罢。任性是任性了些，可却与我两情相悦。”
连城璧空咽了一下，郑重地去握花无谢的手。
“他。”
“他会对你很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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